第九章 长别离(6/10)

同样充满敌意。

马塔男人听从了我的安排,喊齐他的族人,带着他意外得到的浅肤色儿子,准备离开这儿。我让族人散开一个口子,沉默地盯着他们。就在这时,一个声音忽然从大脑深处响起——那是神的声音。神说:

“露西,我为你开启了天眼,你能看到十万年之后的事情,现在你看吧。你看吧。”

于是我忽然被开启了天眼,真的看到了十万年之后的事情。我看到,那个马塔男人,其后是塞班,带着这一小群人,沿着海边朝北走,他们先在一个叫中东的地方停下,在那儿繁衍出一个很大的部落。然后又有人往东南走,到了一个叫南亚的地方,在那儿也繁衍出一个很大的部落。之后他们又分开了,一支向海岛迸发,最终变成棕色人;另一支在东亚定居,形成蒙古利亚人种,其中一小支经西伯利亚过白令海峡到了美洲,变成爱斯基摩人和印第安人;另一大支则向西北进发到了欧洲,最后变成白人。他们的相貌都发生了很大变化,但皮肤都比黑人浅得多。

然后就是几万年绵延不绝的屠杀。在他们分散到各大洲之前,各地已经有了不同的直立猿人,像欧洲的尼安德特人和亚洲的巫山猿人、爪哇猿人。他们也是从非洲过去的,不过时间是在两百万年前。现在,带着石制和骨制武器的、有了语言能力的后来者比原生直立人更强悍,在各大洲把原住民一扫而光。这些新来者在各大洲扎下根,建立了各自的部落,建立了各自的国家,然后又是各个民族各个国家间充满仇恨的互相杀戮。

直到某一天,奥姆部落那个巫师的可怕预言终于应验了。塞班后代中的一支,那些有着邪恶肤色的白人,乘着帆船或蒸汽轮船,带着火枪火炮,杀向自己的祖庭,杀向进化缓慢的不开化的黑人——从进化之树上说,这些黑人是侵略者的血亲,而且他们才是上帝的嫡长子。我看到我的后代扛着长长的木枷,或带着“文明”的金属镣铐,挤在黑暗污秽的底层船舱里,他们纷纷病死,被扔到海里喂鲨鱼。在北美和中南美洲,奴隶市场上的黑人男女赤身**,人贩子向买家夸耀着黑奴的牙口和生殖器,夸着“母畜”的繁殖能力。黑奴时代的四百年里,有一千万黑人被贩卖到美洲,另有一千万死在劫掠奴隶的战争或运输途中。

我看清了这一切。一个十万年前的晚期智人,一个未脱蒙昧的黑人女酋长,由于神启而看懂了这一切。然后神说:

“露西,你放他们走吗?你放浅皮肤的塞班走吗?他命定是黑人的灾星,你放他走出非洲,就得让你的后代承受这样的苦难。但你若杀死他们,可能人类就会一直局限在非洲。你自己决定吧,你的决定将影响十万年后人类的走向,你自己得为你的决定负责。”

我所看到的真实历史,还有我能看懂这一切的天眼和智慧,汇成一个无比沉重的梦魇,压得我喘不过气。我不知道该怎么办。为了我的后代,我应该把马塔部落杀光,但我迟迟下不了决心。这不光牵涉到那个叫塞班的儿子,还因为我其实清楚这个未来是注定的,不应该改变的。人类要想在这颗星球上存活繁衍,就得承担这些原罪。

我在痛苦中煎熬,左冲右突,没有出路。二十二岁的马柳叶的意识无法承担如此之重,终于崩溃了。她扯下头盔,从剧情中逃离出来,泪流满面。在那一刻,柳叶在心中苦声重复少年时说过的一句话:

“为啥是这样?为啥一定得是这样?”

后来柳叶才知道,这样的互动式训练,即使对贺梓舟这些成熟的领导人来说,也是很痛苦的经历。面对假设情境中犀利的道德拷问,再麻木的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。但所有的故事参与者在经过极度煎熬后,都做出了同样的选择——放马塔人和塞班走。后来贺梓舟叹息着劝慰柳叶:

“柳叶,这是无可避免的,生存就是这样啊。文明之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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