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民国二十一年(1932)(14/15)
一封信,指出该馆收藏的某个《红楼梦》抄本有珍贵价值,应作善本对待,不宜随意出借,以防损坏。纯属爱护文物的意愿,希望文学所代为说明。”
《人民日报》发表揭发俞平伯垄断材料一文前,曾打电话向北大图书馆和文学所询问过是否有垄断之事。但在北大图书馆、文学所皆证明根本无此事之后,仍发表了这篇诬陷俞平伯的文章。这毕竟是捏造丑闻,所以垄断之说,不了了之。
学术问题,要探明真理,要更坚持真理。俞平伯面对全国批判的浪潮,勇于坚持真理,毫不畏惧,更不妥协。俞平伯找到何其芳,承认自己受胡适影响,自己的烦琐考证或可对读者有影响。但那只是研究方法问题。他表示,自己坚持三点。其一,无论如何,《红楼梦》是很难解释的;其二,无论如何,曹雪芹是有“色空”观念的,并以之开始,以之收尾;其三,无论如何,有关《红楼梦》的“自传说”是不对的,但如果说带有自传成分是可以的。
在那个政治代替一切的年代,一介书生俞平伯坚持这三个“无论如何”,可视为公然对抗主流话语、挑战政治运动的鲜见的壮举。
俞平伯自落“红尘”,乐于斯,悲于斯,幸与不幸,只有他自己深解此中滋味。晚年,他曾作《红楼梦缥缈歌》,最后四句是:
补天虚愿恨悠悠,磨灭流传总未酬。
毕竟书成还是否,敢将此意问曹侯。
其一生感慨,皆寓其中。
1986年1月20日,八十七岁的俞平伯,已满头白发。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为他从事学术活动六十五周年,举行了盛大的庆祝会。社科院院长胡绳在致辞中,称俞平伯是有贡献的爱国学者,他的“红学”研究具有开拓性,取得了重大成就。1954年对俞平伯的政治批判是不正确的。那次政治围攻,从精神上伤害了俞平伯,在学术界产生了不良影响。
俞平伯老人平静而从容地用乡音朗读了自己的“红学”新作《旧时月色》。
俞平伯的旧体诗,得其清末探花诗人父亲俞陛云的真传,有着深厚扎实的功底,甚得诗界的推崇。叶圣陶夸他“天分高,实践勤,脚踏实地,步步前进,数十年如一日”,叶恭绰在《古槐书屋词·序》中赞他“于词所造既深,而又能审音度曲”,“功力深至,迥异时流”。俞平伯乃兼擅新旧两种诗体的诗人,他创作旧体诗时间如此之久、数量如此之多,诗意如此之丰盈葱茏,境界如此之淡泊清幽,艺术如此之圆润纯熟,风格如此之鲜明,诗坛怕再无别人。
写旧体诗,成为俞平伯自娱、抒发情感、张扬个性的重要形式。“文化大革命”初,他在老君堂的“古槐书屋”被占,被挤到放置刻书雕版的别院小屋居住。他写了一首诗:
先人书室我移家,憔悴新来改鬓华。
屋角斜晖应似旧,隔墙犹见马缨花。
该诗“怨而不怒”,甚或“温柔敦厚”,但结果,在学部文学所,还是挨了一顿狠批。不料,没过多少日子,他在《“五四”六十周年忆往事》一诗里,却再次提到马缨花:
马缨花发半城红,振臂扬徽此日同。
一自权门撄中怒,赵家楼焰已腾空。
回忆自己年轻时,在马缨花开遍京城时,参加五四运动的情景。马缨花见证了俞平伯少年时的意气风发、暮年时的寂寥和苦痛。
1977年,为怀念“嬿婉同心六十年”的老妻,俞平伯写旧体长诗《重圆花烛歌》,读之令人动容:
兼忆居停小学时,云移月影过寒枝。
荆扉半启遥遥见,见得青灯小坐姿。
俞平伯是“但令一顾重,不吝百身轻”式的文人,只要受到别人一次看重,便不惜为他做出百次牺牲。在批判俞平伯《红楼梦研究》时,何其芳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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